嘀……

  嘀……

  嘀……

  冰冷的仪器代为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哀嚎,手术台上,一个小男孩浑身抽搐着,肢体都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姿态,像是将韧带与肌肉都拉断了一样。

  失去控制的泪腺不停的分泌着泪水,双眼之中瞳孔涣散。

  “1号生命体征濒临崩溃,可以进行下一步实验。”

  “本次实验目的,摸清一号实验体的自愈极限。”

  男人机械式的念出了文件上的内容,眼神漠然。

  “开始执行……”

  刺耳的骨锯声响起,无影灯下,一道血柱飞射而出,溅在了绿色的手术服上。

  一旁的助手用纱布擦了擦主刀医生护目镜上的鲜血。

  实验继续……

  骨骼的震颤穿过疼痛到麻木的神经直接抵达大脑。

  那是手,还是脚?亦或者是……肋骨?

  墨离身上所有的感官早就错乱了……

  发呆,昏迷,醒来身上又有一些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,缠绕着白色的纱布。

  上面偶尔会出现红色的液体,墨离听他们说过,那种液体,叫血……

  然后不知为何昏迷,或者在诡异而又扭曲的感知之中失去意识。

  在一个恒温的房间里,你能感受到快被烤熟了的炽热,意识都要被烧毁了。

  紧接着下一刻却又像是被丢入了南极冰盖里一样,冻的瑟瑟发抖。

  人类 ,只不过是神经递质的玩物罢了……

 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传来香味吗,那种并不浓烈却能引起强烈的食欲的香味?

  啃食上去明明轻易咬断了,但是却能传来一种极其坚硬的触感。

  血腥味变成了一种不断变换的味道,酸甜苦辣……什么都有。

  口腔的每一个地方都传来了一种不同的感觉,简直让人发疯!

  ……

  红色和绿色,还有干净到死寂的白色,这就是墨离对于世界最初的印象。

  鲜红的血液,一群身着绿色手术服的人,还有一个苍白的房间,这是墨离见得最多的事物。

  更多的时候,墨离喜欢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墙面,光滑的墙壁上倒映出一个小孩的身影,那永远缠绕在躯体上的白色绷带,还有贯穿了整段记忆的疼痛。

  那时的墨离经常看着墙壁发呆,因为墙里的伙伴很呆,总是模仿墨离的动作,墨离做什么,他也跟着做什么。

  墨离一直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伙伴,他的世界和自己隔了一堵墙壁。

  直到那次实验之后,墨离看着墙壁中的伙伴失去了一只手臂,墨离才意识到……那就是自己……

  那个怪物一样,永远死不了的畸形人状物……就是自己!!!

  “啊!?!”

  墨离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声,失去手掌的小臂捂着耳朵倒在冰冷的地上,身体疯狂的颤抖着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……

  也对,毕竟一直以来只吃过营养液……

  “咳咳…咳!”

  刺眼的红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展开来,光滑的液面映照出墨离的样子。

  脑袋被剃光了头发,密密麻麻的刀疤在头皮上绘制成了一幅恐怖的图案。

  左眼中,一只机械义眼的镜头微微收缩。

  “那是我!也是你!”

  你就是个被抛弃的怪物!

  不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!!

  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!!!

  血液之中的倒影嘶吼着,像是要吞噬了墨离一样!

  “那不是我……不是……”

  不是!!我是人,一个人!

  墨离不知道自己在争执什么,在和谁争执,似乎是自己?

  但是墨离下意识的想要否定内心深处窜出来的想法。

  “哈哈哈!那是我!是我!是怪物!”

  “不对…不是,是……”

  砰!!!

  墨离用尚存的一只手掌将那一摊血液中的幻影拍碎了,飞溅的血液一时间布满了大半个房间。

  咔嚓……

  指骨断了。

  墨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……

  在身体各处的剧痛面前,指骨断裂的痛感根本算不了什么。

  ……

  墨离躺在地面上,眼前的世界突然多了一丝猩红……

  眼睛,又在流血吗?

  “我……究竟是什么东西……”

  保护自我的躯壳被戳破,墙上的那道身影,是墨离不愿意去拆穿的虚妄。

  只不过,残酷的现实终究是让墨离走到了这一步。

  各种各样的幻音如潮水般涌至,零碎的呢喃与低语在耳边响起,低频与高频的鸣声同时爆发,混杂着听不真切的人声。

  “滚开!吵死了!吵死了!”

  头皮被抓裂开来,被剪到很短的指甲盖微微外翻,野火般的疼痛肆意灼烧着墨离的意识,墨离却只感觉到了一阵冰凉的冷静。

  “啊!”

  一阵温热的触感划过脸庞。

  太好了,耳朵终于坏了。

  安静了……

  身体不住的颤抖着,眼前的场景像是失真了一样不停的闪烁,混乱的色彩交织扭曲成一团不可名状的事物,笼罩着墨离。

  就这样死去吧,什么也感觉不到,享受那永恒的安宁。

  在万千混乱的色彩之中,墨离却看见了一道光。

  一道光照进了墨离的眼中,洁白而又圣洁,在那光芒之中,站着两个人。

  她们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,梦幻而瑰丽的异色瞳孔闪着温柔的光芒。

  明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,眼中却又饱含岁月的沧桑,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的变迁一样。

  “你们是,神明吗?”

  “不,这不重要,你们真的是神也好,哪怕是我想象出来的幻境也好,无论如何。”

  “救救我!”

  “救救我……”

  墨离忽的笑出了声,胸腔的震动伴着血液打在皮肤上的冷与热。

  墨离忽的平静下来了,声音之中说不出的疲惫。

  “算了,让我去死吧……”

  那是墨离第一次呼救,也是唯一一次,在此之前,墨离从来没有动过求救的念头。

  那一刻,墨离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神明,将那深埋心底的脆弱展露了出来,最后,汇成了简单的一句话。

  救救我……

  随后,一切幻想又都被现实的绝望所淹没。

  而当墨离再次醒来的时候,他的房间里多了两个女孩子……

  ……

  光怪陆离的片段在墨离的脑海之中闪过。

  这是过往,也是现在。

  除去那段看见疑似念染念安和念安两人的那一段,剩下的,连带着后面的所有痛苦的回忆,都被墨离一股脑打包给了对方。

  “好好品尝吧,我那沉重的过往……”

  对于七人营造出来的幻境,墨离全程眼皮都没有动过一下,那些东西,和自己比起来,能算得了什么?

  “念染念安,我们走……”

  墨离醒来之后,带着念染和念安就继续向着传承区进发。

  往事如风,但对墨离来说,往事,除了痛苦,便只剩下了与妹妹们相处的回忆。

  那是这段记忆在墨离这里仅剩的价值。

  那些记忆,正是墨离过往的经历,那候,念染和念安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。

  念染与念安的诞生,墨离说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。

  墨离只知道,在那一次实验之后念染和念安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。

  甚至墨离三人的名字,也是在之后的相处之中三人相互取的。

  两人刚出现的时候,就像一张白纸一样,但是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却是一清二楚,很多东西都是念染和念安教给墨离的。

  而在两人出现之后,很多实验,都是两人帮墨离扛下来的。

  因为当时有一个阶段的实验必须要实验者主动配合,不然的话很难有成效,所以两人主动替墨离承担了。

  让墨离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  但是在之后的某一次实验之中,念染和念安失忆了……

  而墨离,也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两人的责任,两人也下意识的去依靠墨离,像是一种本能一样

  就这样,哥哥与妹妹的身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缓缓定型。

  不过不知为何,当时夜明居然没有把三人分开?!

 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想不通的事情。

  再后来,就是墨离觉醒了异能,然后失去控制,带着念染和念安一路逃亡的事情了……

  而在其他地方,作为灵族队伍首领的灵芝和灵桂二人,看着突然飙升一千七百多分的的墨离,面色凝重。

  “姐姐,这个人,究竟经历了什么!”

  灵芝的表情,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撼,变成了带着一种疑惑。

  “能坚持到现在的,记忆碎片的数量越来越多,心理防线也越来越强。”

  “而他们三个,截止到目前为止,几乎都是一两百分一涨。”

  “换句话说,每个人都几乎被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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